今天欧阳带了一本小说-《向虚无致敬》
小说作者来自我的中国文学老师-马盛辉老师
这本书出版时,我才只有两岁
在我还没看到这本小说之前
他在我印象是课外知识很广,精通华语的一个很酷的男教师
因为上课时间的关系
我只看到那小说的''对不起。谢谢。再见''的某个部分
老师的小说对我来说很吸引
因为很有真实感,就像真的发生一样
不像其他的小说全作假-闷!
回到家我便上Google寻找老师的大名
真的有老师的消息
才知道他可以算是个才子
写过很多文章和小说
怪不得他的华语那么好
以下是我在其中一个网站找到有关于老师的文章
有兴趣就读读吧,没兴趣就算了
因为很长 =)
前言“我聽人說世界上有一種鳥是沒有腳的,牠只能夠一直的飛呀飛,飛得累了就睡在風裡。這種鳥一輩子才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死亡的時候。”這句話是香港電影《阿飛正傳》裡的一段獨白。
當然,馬盛輝並不是鳥,他是馬,而且是野馬,一隻嚮往在草原上自由奔跑孤獨的野馬。馬雖然是喜好群居的動物,但牠卻不,反而愛好離群獨自在思想上、在生活中的廣闊原野,拒絕有目的和在約束下放肆地奔跑。無需為自己立下奔跑的方向,在烈風之中,在霪雨之際,想要往南就往南,想要走北就走北。累了就那麼隨處一躺,渴了就隨意找個有水的地方歇歇腳,餓了就隨心撕咬咀嚼身旁的野草,並不執著於回不回頭那種太過於迂腐刻意的原則,要是好草,那怕回頭又何妨。牠和鳥唯一相似的,就是嚮往無邊無際的自由。
但畢竟馬盛輝並不是馬,馬盛輝還是馬盛輝。他叛逆,然而已是曾經。他妥協,然而在他眼中找不到順從或盲目跟隨。他拒絕隨波逐流,然而有時不免隨俗。他墮落,然而在他身上又有著比一般人更積極進取的精神和決心。他和馬唯一相似的,就是嚮往那無窮的草原,能讓他任意地自由的奔放。
可馬盛輝仍然還不是馬盛輝,他是鳥,一隻有腳且信仰自由並拒絕落地的鳥。在無垠的藍天之中毫無拘束的來回遨遊地飛呀飛,飛得累了就睡在雲端裡,一直到一生之中唯一落地的那一天。
那馬盛輝到底是甚麼?他甚麼都是,也甚麼都不是!或許,他會是一個符號,記錄著自己,抑或記載某個年代的某一個階段的某個人的故事。
而他自己的故事可能需要這樣開始。曾經,有一匹野馬,不小心讓人給拴住了,在被馴化過程中,牠一直用很多方式來告訴人或自己,牠不是這般輕易被降服的,並且不斷地尋找機會逃逸,好讓牠回歸到屬於牠的遼闊原野。終於有一天,拴在牠頭上的韁繩忽地脫落了,於是牠就捉緊機會朝著原野的方向馳騖,同時,也不忘回頭來對著企圖馴養牠的人捉挾地道:“都說了,我不是這般輕易被降服的!”然後“呼”一聲不見了影。
“一匹脫韁的驁馬,野性難馴。”人們如是說。
叛逆與妥協“叛逆,是不屑在表面上下功夫的,叛逆是內在生命的展現。真正叛逆的人,是因為他把時間精神用在思考質疑上。” ──馬盛輝《叛進心裡去》(註1)
認識和不認識馬盛輝的人,都會說他是一個很怪的人。怪,指的不是他的行徑,而是他奇奇怪怪天馬行空的想法和念頭。這些想法和念頭都可以通過他的作品或聊天中表現出來,內容雖然不切實際但卻極其豐富。想像,是唯一不會受到外在因素的壓制,因此是自由的,它之所以會被禁錮,也只有內在因素的自我壓抑。
正如作家自己對叛逆所闡述的定義,因為對思考或一切制度存在著質疑,所以他的本質上是叛逆的,但他對叛逆所採取的方式並不是激烈的對抗,而是藉以豐富的想像力來闡明他的智慧,並以之抗拒現實中的不合理的制度或對被扭曲的現象來進行紓解或發洩。作家曾經屢次在他的專欄或訪談中提及他的家庭背景和成長經歷(註2),並言明這些對他的人生有著極其重要的影響。馬盛輝來自單純又普通的小康之家,父親是公務員,母親是家庭主婦,在檳島最早的中等住宅區成長,因此並沒有嚐過甚麼斷炊缺糧的苦難,按理說,這樣的一種經歷是不會導致作家在成長中有著任何缺憾而轉向社會制度產生更多的不滿或質疑。惟父母的嚴厲管教和灌輸的安分守己、克己自律的觀念和生活方式,管制著他在物質享受和行動的自由,甚至一直到目前生活雖然已經自主,但這種影響仍然揮別不去。而作家的父母親嚴厲管教和思想灌輸,使得他變得不愛冒險,討厭熱鬧,怕惹上麻煩。可最為重要的是,作家並沒有因為物質和行動的限制而頹喪,反而轉向追求思考,想像和精神上的自由。加上父親對於購買書籍的慷慨,讓作家自小就對閱讀有著一種過度的貪婪傾向,因而嗜讀。
隨著年少時期的反抗意識增長和憤怒精神的逐漸升溫,以及從書籍的西方文化思想薰陶,隱藏的叛性促使作家衝破一切限制,讓他質疑一切的即定答案和理所當然,並發展出自己獨特的思考方式來對事物進行一種全新或獨創的解釋。顛覆,就是叛逆所採取的抗拒行為,也是叛逆的最好証明。
馬盛輝的叛逆並不是表現在性情上或通過行為表露出來,而是藉由作品中的人物內心的吶喊揭示對現實的不滿或對制度的反抗,這可從他的兩本小說集《讚美一座城市》及《向虛無致敬》中的篇章窺伺得知。就如《讚美一座城市》中的一篇小說〈年少剩灰〉,作家通過一個小學生所面對的種種疑惑,來置疑著社會或教育制度加諸在他們身上的逼迫,及對不合理的要求提出控訴。其中最為玩味的是,作家藉以小學生夢中平日不懂華語的印籍校工卻以華語來痛陳著對學生成長中需求的忽略和制度化,頗讓人省思。
而這兩本小說集的部份故事主軸,亦是在描述著教師或學生或兩者間的矛盾和痛苦。作家身為教師,是制度下所遙控的其中一部機器,時刻都為制度進行刻板冷漠的服務。但作家最大的悲劇,乃至於在服務制度的過程中是理性且清醒的,並無力反抗,因此通過文字來痛斥著被扭曲的事實,是他遊走在叛逆和妥協之間所採取的方式。
而今對正邁入不惑之年的馬盛輝來說,體驗和經歷正好為抗拒寫下了另一個新的詮釋和註腳。若單純的探討創作取向,他並不認為抗拒的反面就是妥協。“一個人年輕時可能是因家庭背景,某些際遇等而覺得周邊的世界是如此狹窄和逼迫。如果把這些比喻作圍牆的話,就比較容易形容,那就是:你的抗拒,是爬過圍牆,推倒圍牆,還是只在牆內向外扔石頭?很多人之所以抗拒,所謂三四十歲了還繼續當憤怒中年甚麼的,其實并不是因為他有甚麼堅持或原則,而只是他的世界不夠寬廣,甚至只是因為他沒有再結交新的圈子而已。如果某個作家認為自己是有原則的,堅持所謂純文藝的創作,他可以說他是不寫流行的,軟性的東西,他是‘抗拒’的,但也可以說他只是向自己自私和高傲‘妥協’而已。更多打著‘堅持個人風格’旗幟的作家,其實也只是向自己的惰性妥協而已。”(註3)作家如是說。
因此,在馬盛輝的創作中,無論是小說、散文、雜文抑或詩,都沒有一個重覆或單一的格調,他可以很實驗性的創作,亦可以很即興很通俗方式的創作,最終“創作還是最主要的各自活動。”(註4)
馬盛輝曾在與友人的詩作合集的自序中說過,“日過一日,已成為一種沉默的妥協方式。”(註5),因此,可以預知的是,在經過時間的更易變革,作家的視野與思想亦隨之邁入一個新的層次,並愈來愈能接受更多非文學的事物,也能夠在文字的表層中看到他自己更為原始的一面,也開始體會到即使不坐在電腦前的時間里,也是在寫作著。故此他慶幸著能因此而看到文學以外的寫作,只要是能繼續過著有閱讀寫作的日子,是不是文學對他來說就沒有甚麼大不了了。
孤寂與喧囂“我常自認為自己不介意孤獨,而且還會喜歡孤獨,但事實上孤獨也是一種對別人的要求,而且可能是比愛熱鬧對別人更大的要求。我無法說孤獨好,還是愛熱鬧好,但我畢竟得到一個結論:隨性,順意,不一定能找回自己。” ──馬盛輝《自己設的陷阱》(註6)
馬盛輝是一個極其討厭吵雜或喧囂的人,當他在享受著孤寂的時候,他極為厭惡那些能破壞寂靜的聲音。但並不意味著他是一個孤僻而讓人敬而遠之的人,相反的,他是極受週遭朋友歡迎的人,他的“不正經”的話題、笑話、怪論和怪思想(註7),經常讓身旁的人為之絕倒,然而作家本身,卻赤裸裸地描繪著他的孤寂──“在這個絕望的島上,我必須裝作很有希望地活著。所以我努力維修個人的封閉系統,讓自己至少在精神方面能夠保持自給自足的狀態。最近我常常對別人說‘理論上,我的生命已經結束,不過剩下個軀殼陪大家玩玩。’我的一哭一笑,都只是向大家有個交代。”(註8)
而孤寂,只是在作家想要進行思考或休息的時候所追求的寂靜空間,那是個人對生活的一種要求和權力。但因為這個社會過度的強調群體生活,往往侵蝕或干擾了個人獨立空間的自由,因而離群,也被視為不符合社會主題思想及破壞社會群體生活的方式的怪人,而一般上所謂的能溶入社會的俗人,也因此經常揶揄那些厭惡喧囂的人並促之回歸森林。(註9)
但事實上,馬盛輝一直很努力地拉近和社會之間的距離,但因為他不停頓的自我提升的習性,與社會大眾拒絕充實自己的惰性,使到他和社會距離和認知層次愈來愈遠。作家就這個悲哀而在雜文中如此感嘆──“我開始覺得跟週圍的許多人無法溝通,而一再讓人誤解為高傲孤僻。可笑的是,我又有甚麼值得高傲的?以現實的角度來看,我是極度卑微的,只能在一個制度下忍辱偷生,強顏歡笑。在各種文字,線條,顏色,聲音,旋律之間,反覆地過濾著自己的靈魂。”(註10)
孤寂也一直是作家在創作中反覆斟酌和醞釀的主題。因為他認為人到最後總是得面對自己的選擇,即使是生活在群體之中。也只有在孤寂中,才能真正享受閱讀和寫作。所以他曾經寫過一篇叫《讀,就是獨》的書話。孤寂不是現象或性格,孤寂是每個人生命中的一部分。文字本來是人用來傳達信息的,但孤寂的狀態卻是文字反向人自己本身,那才是最耐人尋味的。他不但因此而喜歡寫孤寂的人,也喜歡讀主角是孤寂的小說。“其實人們常常都會有一個共同的反應:當看到某幅圖畫,空白佔大多數,只有孤寂的幾劃,或幾片顏色時,就會有種解放的感覺。因為孤寂本來就是每個人精神生活的一部分。”(註11)
孤寂的意念在作家的近作《簡單人語》及該小說的續篇《孤獨萬歲》中表現得最為透徹(註12),故事中的主角馬盛輝是一個極為簡單的人,他同樣追求寧靜,他同樣拒絕任何約束,他看待愛情的方式往往讓愛他的人產生無力感,而最終棄他而去。他因為愛好簡單的生活,因而對生活上的要求一切隨簡。他也沒有任何生活上或經濟上的壓力,當然更不曾具有事業心和追逐更多金錢的慾念。然而,當他週遭的好友認為他也許就這樣平淡無奇地過完這一生的時候,他卻展開創業的行動。都說了,他原先就是一個沒有事業企圖心的人,他創業的最大目的,只不過是為了實現他心目中的生活理念,而這些理念往往又是脫離現實與社會大方向背道而馳,正當大家冷眼地預言著他的失敗的時候,奇蹟就這樣發生,因為他開了一間名為簡單的小吃店,賣著幾樣簡單又傳統的東方小吃,正好遇上城市人對西方社會的快餐式生活和飲食方式產生厭倦感,轉而迷戀起近乎沒落的傳統小食,使他的事業幾乎沒有面對甚麼阻礙就上了軌道。而他也開始把他的理念結合西方的企業化運作手法,這種新的概念也促使西式的快餐店立即跟進,並讓他那些在潛意識中對他有著嘲諷的朋友紛紛大跌眼鏡,並轉而崇拜和徵詢他的意見與看法。然而,因為他最單純的簡單理念的變質讓他迷失了自我也感到萬分厭倦,他開始對自己進行反思,並開了一間只招待單身顧客並禁止發出任何聲音包括交談的店舖,讓孤獨感在孤寂的環境中蔓延,使人更能面對和貼近自己的心靈,而配合著孤獨的氛圍中成天在空氣散播的是NEWAGE音樂。這樣極端的概念正好反映了他對自己世俗化的反抗和對群體社會庸俗化的抗拒,最後,當他在進行著對自己最透徹的反思和剖析的時候,他毅然發現他所採取的自我孤立僅僅只是為了逃避愛情,因而他也陷入了自己內心情慾飄突的矛盾掙扎當中。
孤寂的氛圍纏繞情節與所有的人物,即使每個人物對生活有著不同的追求與需求,然而對各自的人生卻充滿了無力感,人物間雖然相互認識,但彼此間並沒有太多的糾結連繫,都是惘然而孤獨的活著,體現出孤寂的主旨。至於這個小說中的同名主角是不是作家本身寫照之類的對號,就作家本人來說,那並沒有多大的意義,多年前馬盛輝就在他的小說集序言中提到“他只向小說本身交待”(註13),小說的真實與否並沒有多大的價值。
存在與虛無“事實上,只有所謂的文明人中的知識份子才會去區別魔幻與現實,存在與虛無。” ────馬盛輝(註14)
對從小就是看翻譯的兒童探險小說、看《讀者文摘》、看西洋名著簡譯系列,和看英文百科全書長大的馬盛輝來說,他會在大學時代迷上西方哲學并不是偶然間促成的,如果沒有自小的閱覽經驗,要他硬吞西方哲學是不可能的事。他認為這些小時候看的這些書籍所帶來的粗淺知識也許不怎樣,但是因看它們而培養起來的觀念和想像,影響了他日後的學習,工作和交往。
至於文學、哲學以及對它的理解,作家有著這樣一個深沈透析的感觸──“文學本來就是哲學具體化的一種展現。看了哲學書激發思考想像,反映在創作上是正常的。有時候看非哲學書所思考到的哲學問題,比啃哲學論著時要來得深刻。最近幾年我對各種民俗,神話等比較感興趣。我總是想,如果文學呵寫作呵之類的,能夠包羅這些東西,那一定會很精彩,也會比較容易吸引新一代。我們的文學教育問題是:在他們還沒有任何人文素養的滋潤時,硬生生地把所謂的優良傳統塞給他們。別說學生討厭,老師本身也討厭。”(註15)
在眾多的思想當中,存在主義曾經一度深深地影響著馬盛輝,甚至對“七十年代以前的那個憤怒和虛無的年代有著一種莫名的迷戀”(註16)。作家的小說著作中,就有一本名為《向虛無致敬》(註17),由此或可從中窺覬一二。而這些思想層面的表露,無非都是在感嘆著那些存在而虛無的人生。
存在與虛無看似對立,然而實際上兩者是彼此共通的。西方存在主義哲學家薩特曾說過:“我們存在著,但是,我們找不到我們所以存在的任何理由。”在薩特的眼中,人生是虛無的,它的真諦便是“無”的哲學;世界是荒謬的,沒有因果關係,不能被人理解。人無依無靠地、孤零零地被拋入這個荒謬的世界,他被遺棄,孤獨地、被動地、惘然地生活著,處於無家可歸和彷徨苦悶的狀態,得不到任何幫助。但是,如果根據薩特的觀點,這並不能把人引向消極的一面,因為既然如此,人就是絕對自由的,不受任何約束。人的存在先於本質,他首先是自我存在著,確定自身的價值。而人的自由選擇,其目的不僅是為了試圖從他人手心裡釋放自己,也是為了讓人從安之若素的生活和渾噩的精神狀態中驚醒。因此,存在主義認定反抗是覺醒的基本和前題,存在的意義取決於人是否採取反抗行動。但由於反抗並不能消滅荒謬的客觀世界中無法改變的不公正現象,所以反抗的目的只是使個人的意識覺醒,所追求的只是達到自我的完善。(註18)
經過了存在主義的洗禮之後,目前馬盛輝雖然在創作中基本上已脫除了任何主義或思想的限制,並否定自己創作風格的主要傾向,這一點是可以理解的,因為過份的標榜主義、風格、方向,只會讓自己陷入泥淖當中,益發讓自己以為宇宙僅是井口般大小。
但無可置疑的是,在馬盛輝作品中的人物所顯現得愈真實,他們內心和情感愈讓人感到無力及不可捉摸的虛無。
肉身與靈魂“我個人以為,用“退隱”和“出走”來比較最貼切。單單一句“大隱隱于市”,就可以理解中國人嚮往的退隱,是超脫于物質結構之外的,因此是城市或鄉野并不重要。可是西方的烏托邦追求者,卻必須出走,而且堅信大自然對人的重要,那可不是中國式的“回歸田園”,而是“對文明對制度的反叛”。西方烏托邦作品中出走之後,必然有組建和產生矛盾的重要部分,而且對其過程的描述不厭其詳。” ──馬盛輝《出走與退隱──我看烏托邦與桃花源》(註19)
除了閱讀和思考之外,生活中能讓馬盛輝深深迷戀的物質是煙,茶,酒和咖啡。也因為過度的迷戀,曾經使他荒廢了許多閱讀,思考和寫作的時間而不能自拔。(註20)
但作家本身卻並非沈溺在這些物質享受和感官上的刺激,而是單純地想享受當中的過程及喜歡從物慾中思考人的意志和存在價值與意義(註21),就如作家所說的──“茶,酒,咖啡本身,不是個人品味的指標。喝,才是值得我們玩味的。因為喝的是流動的液體,我們才同時感覺時間和空間的交織。上癮的人,不知道喜歡卻不上癮的美妙。如果嗜茶嗜酒嗜咖啡之後,能使你發現白開水的美妙,那才值得高興。”(註22)
而這些外在的物慾享受,正是推動著作家內在的沉思與反思的力量。
生活作為人類的生存本質,因此大多數人都以追求物質及肉慾享受為生活的最高準繩,在追求過程中寧可放棄精神或思考的需求與修行,轉而尋求肉身的慰藉。但馬盛輝卻是以舒適、簡單、寫意、隨心所欲作為生活目的,名利和物質是作家摒棄的對象,多年來作家一直堅持著以電單車做為交通工具,並鮮少出入包括電影院在內的娛樂場所,他寧願躲在家內獨自觀賞電視轉播的球賽或關在房內玩電腦遊戲,以及執著的尋找寧謐的空間藉由閱讀,一杯茶酒一根煙,反覆地過濾與洗滌自己的靈魂和生命。
作家的這種生活態度,是有著中國古代文人避世歸隱的思想,並朝向“大隱隱於市”的強烈傾向。一般喧鬧的場合是看不見愛好清靜的作家孤寂身影,甚至文人間的聚會或甚麼名家的座談開講之類的活動,作家也絕跡其中,只有偶爾的應邀擔任文學賽會的評審或出席學府邀約的講座。這顯然和作家創作的孤寂主題形成呼應,把自己隔離而不是封鎖。通過近乎隱士的生活方式,反而讓馬盛輝更能冷靜地看待人性及人生所存在的目的,並在短暫的生命中以自己的方式愜意地生活著。
馬盛輝對生活哲理的追求和文學藝術的見解都會在其專欄文章中得很好的展示,作家經常藉以舒展對文學觀點、人文精神、人類習性與社會、文化、生活等產生的衝擊及影響,並提出獨特的看法或見解甚至反思。
然而事實上,退隱式的生活並沒有削弱馬盛輝對文學的堅持與熱忱,一如文人隱士般,作家對文學和生活的無法融合和愈走愈遠的距離而產生焦慮。這是目前科技發展迅速後改變人類生活習性的最嚴重課題,作家指出這問題的糾結在於文學教育“愛區別文學與非文學,而使文學離社會生活更遠(註23)”,並認為“如果我們一再強調文學類和非文學類,那我們將會失去更多的讀者和作者(註24)”。和一窩蜂似只埋頭於寫作的爬格子族群與研究學者不同的是,馬盛輝可是冷靜地提出文學和生活間最基本的距離,在於“許多致力于文學創作或評論的人,幾乎是只看文學書籍,甚至只跟文學人交往。他們對其他領域的所謂‘非文學類’書籍排斥,或總是認為每一領域的書籍,是屬于該領域的專人涉獵的。因此他們之間,雖然一再強調甚麼包容各種論點,各種風格,但事實上都只是文學類的觀點。就因為這樣,這些所謂‘搞文學’的人,尤其是以甚麼‘現代’或‘當代’自居的人,不屑于文學的最原始形式:故事。而這種現象也發生在以‘正統’自居的教師身上,他們最多只能將故事當作教化的工具,而從來不以人文想像的空間來看待(註25)”,循著這種見解,作家致力地往文學和生活、雅與俗文學之間尋求一個合適的文學定位與出口。
同時,為拉近兩者間的距離,馬盛輝在教授文學時,並不只把內容局限在文本的描述上,而是經常不按牌理出牌,旁徵博引一些與文本相關甚至無直接關連的趣味性生活知識來引導學子們對文學產生興趣,而非枯燥的子曰或典律。作家這種乖違的作法和作風在講究教學程序的中學教育制度下,頗為玩味。
結合了非理性的物慾生活享受和理性的嗜讀習性,這兩者的匯合發展出了馬盛輝式的獨特且豐碩的人生觀點,也使他能抗拒社會加諸在人身上所謂的責任和約束,促成了他這個平凡人的平淡生活中所不平凡的成就。
語言與文字“我們不要經過修飾的台詞,我們不要完全沒有語病的完整句子,因為我們的日常生活語言,就是片斷式的,隨意的,不完整的。我們無必要負起語文教師或語言學家的責任,而犧牲小說的真實性和效果。生活本身是不經過安排修飾,那麼小說就是要把生活的原貌像電影中的鏡頭一樣映現給讀者,讓讀者自己有更多的想像和感覺的空間去賦予小說意義。” ──馬盛輝《小說的對白》(註26)
馬盛輝的創作方向極廣,除了小說散文外,詩歌雜文亦頗有成果,就連繪畫也有涉獵,但都屬即興和遊戲人間之作,而且自離開大學後,作家近乎絕跡於任何文學賽事。顯然地,對於文學創作,作家較注重個人的消遣休閑多過以成就來取得各方的認可。
就文學而言,作家在創作初期以散文、詩歌和小說為主,目前則以專欄雜文為創作重心,“因為雜文比較能夠簡易地把個人的想法舖陳在紙上,而且題材廣,發表空間大,而且容易讓讀者吸收。”(註27)
在眾多的創作體裁中,馬盛輝最備受推荐的在於詩歌和小說,作家的詩是傾向現代主義,也因為作家的西方哲學背景,使詩作中充分地體現出哲理思想。作家的詩沒有時下現代詩的晦澀難懂,也沒有所謂後現代派的那些純粹玩弄字眼的斷斷續續喃喃不知所云的詩句。對於詩,作家強調的是文字與音樂有機地結合,主張詩的音樂詩和可誦性。作家的詩作不多,結集成書的也唯有一本與友人合集的《三人行》,其餘的都散見在報刊雜誌當中。
撇開理論的概念,若單純地解構馬盛輝的文字語言,其實作家的小說語言會比較生動和生活化,甚至以口語化來作為小說人的形象描繪。
在北馬,尤其是檳城人的日常語言,是以福建式的華語來作為溝通,而當中還夾雜著英文馬來文或其它方言,這種雜燴式的語言已經深植在當地人的語言模式,並形成地域性的語言特色。就比如“囉”、“咩”、“了”(liao)等等助語詞,抑或主謂句的前後錯置,馬盛輝都很準確地抓住並生動地融入創作中,這除了豐富人物的個性也讓讀者更能輕易地走入小說世界。然而,令人婉惜的是,這種寫實的生活語言因為過於地緣性的關係,始終無法取得更大的迴響和共鳴。可作家卻未因此妥協而對小說進行語言修飾,仍然堅持地以最真實最生活化的語言來創造角色,並撰文來闡釋他的見解:“對白是塑造人物性格和潛在心裡變化的最有效方式之一。當我們要表現一個人物的心理和情緒波動時,我們並不讓他或她在對白中以形容詞或解釋的方式來‘告訴’讀者。相反地,我們應以一些看似‘無關痛癢’的日常生活片斷式的談話,來反映出他們的內心。我們不必在旁白中大事以形容詞來描繪他們的表情或心情,而必須讓讀者從這些對白中去想像和推論,只有這樣,讀者才能主動地接近作者和書中的人物。”(註28)
因此,作者是欲藉創作的各種手段來推動讀者從閱讀中進行思考,而非完完整整的把故事舖陳,以至讓讀者失去了想像的樂趣。但目前整個社會普遍趨向物慾化簡單化,對於生活之餘一切休閒消遣的個人娛樂,要求的只是視覺感官的享受,要他們對人生或生活進行深一層的思考探索,殊為不易。
可是創作,對馬盛輝來說,那更是享受生活的一種方式,因為以創作的造物者的身份,作家能從中取得更大的滿足感和成就。“如果你明白小說和故事的不同,你不會去在意小說和散文的不同了。小說是各種片斷的組織,像電影鏡頭那般,必須剪接。如果我們翻開一本小說,發現某段的場景描寫或情緒刻劃非常精彩,那是不是可以當作散文來讀?還有一些散文寫得比詩更濃縮和精簡。就像我這幾年來在報上寫的專欄文章,我可是當作散文來寫的呵。而且我還寫過許多像小說片段的,有對白的散文哩。其實以前大多數讀者都愛說我的小說像散文,但我自己覺得我寫散文寫得像小說的時候還要多。我寫小說最喜歡用對白來刻劃,這也許是跟我個人有大部份時間在閑聊的習性有關吧。我總是盡量將對白寫得接近我們每天的講話方式和語氣。而我寫《簡單人語》時,更是完全沒有任何旁白描述,而是以大量對白、日記、內心獨白、書信等來構成。這樣寫真的很享受,因為你不覺得在說故事,而是在故事中。”(註29)
當芸芸諸家們在講究創作手法的多面化創意化,或以生澀的字眼來描述一個簡單事實的同時,而離群的馬盛輝,卻以自己獨特的方式,簡單、愜意、隨心地進行寫作。
不是總結對於創作的意義和所謂的社會責任,馬盛輝有著深切的體會,他覺得“現在已經不可能是古代那種文章可以建國或救國的偉大時代了。那麼文章如果不能讓讀的人和寫的人享受,又是為了甚麼呢?我常常會這麼想,是因為我是教師,總是覺得我們的課本,教材中為甚麼不能有一些比較活潑輕鬆的文章呢?市面上那些激勵小品類的書多麼暢銷,為甚麼我們就不能多多摘錄這樣的東西呢?或者用一些寫得很有意思的流行曲的歌詞取代這些古詩詞,有甚麼不對呢?高高在上的所謂教育策劃者,可以說堂而皇之的話,可是他們根本不知道新一代的內心缺乏甚麼。就好像說,馬來西亞連讀者都缺乏了,更不用說文學讀者。”(註30)
做為一個在馬華文壇上默默耕耘但又冷眼旁觀的寫作人,馬盛輝一語道破了馬華文學長期所面對的問題和糾結,只是在雅與俗的取捨,理想和現實的差距,使到作家的疾呼近乎消音。
要書寫馬盛輝其實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因為他的作品並沒有很明顯的風格,作家本身就曾經說過他拒絕風格的形式化,強調的是人格──獨立的思想。(註31)因此,沒有風格就是他的風格。而最能讓人輕易理解的是,他是自由的信仰者,他追求一切形式的自由,當然,包括創作本身。創作,本來就是應該很自由的。一切形式化的要求對他都是多餘的,如何地隨心所欲思考、閱讀與創作,才是馬盛輝追求的本質。
而被人冠上“馬華寫作人”的地緣性稱號,其實馬盛輝是極為排斥的,對他來說,馬華文壇所應該關注的並非是馬華文學的風格或根源等問題,而是個別作家的獨特性。
要解讀馬盛輝亦是一件很因難的事,從獲取的資料來看,能夠了解到的只是作家的表層,事實往往與所剖析的有很大分別。因此要解讀馬盛輝就必須要有更大的智慧和理解能力,要不然挖得他愈深就愈失去自信,愈無所適從。因此,這裡只好選擇徘徊在表層之間。
註1.見光華日報週日休閒副刊專欄《雙管獵鎗》之《叛進心裡去》.刊期不詳.馬盛輝存稿。註2.見李潔翎撰寫的馬大中文系刊物人物專訪.刊期不詳.馬盛輝存稿。註3.取自馬盛輝在筆者為撰寫此篇文章而所進行的訪談資料。註4.該句為馬盛輝在訪談中闡釋自己對創作的定義。取自青梳小站系列11《城市寓言》.第38頁.青梳小站1990年9月10日出版。註5.取自詩集《三人行》.何暐義、馬盛輝、釋繼程合著.十方文庫出版.1990年12月。註6.見光華日報週日休閒副刊專欄《不工作室》之《自己設的陷阱》.刊期不詳.馬盛輝存稿。註7.取自青梳小站系列11《城市寓言》的人物訪談.第37頁.青梳小站1990年9月10日出版。註8.見光華日報週日休閒副刊專欄《不工作室》之《自我封閉系統》.刊期不詳.馬盛輝存稿。註9.見李振輝小說《阿達》,發表於1997年4月4日的光明日報文藝版。註10.見光華日報週日休閒副刊專欄《不工作室》之《左歸左,右歸右》.刊期不詳.馬盛輝存稿。註11.取自馬盛輝在筆者為撰寫此篇文章而所進行的訪談內容。註12.該兩篇小說馬盛輝分別於2000年及2001年發表在光明日報小說版。註13.取自馬盛輝小說集《讚美一座城市》,1994年馬盛輝自資出版。註14.取自馬盛輝在筆者為撰寫此篇文章而所進行的訪談資料。註15.取自馬盛輝在筆者為撰寫此篇文章而所進行的訪談內容。註16.取自青梳小站系列11《城市寓言》的人物訪談.第37頁.青梳小站1990年9月10日出版。註17.馬盛輝小說集《向虛無致敬》.1995年馬盛輝自資出版。註18.取自《西方現代派文學評述》.林驤華編著.第185至186頁.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年5月出版。註19.見南洋商報副刊專欄《文學咖啡座》之《出走與退隱──我看烏托邦與桃花源》.刊期不詳.馬盛輝存稿。註20.見光華日報週日休閒副刊專欄《雙管獵鎗》之《為了白開水》.刊期不詳.馬盛輝存稿。註21.取自馬盛輝在筆者為撰寫此篇文章而所進行的訪談內容。註22.見光華日報週日休閒副刊專欄《雙管獵鎗》之《為了白開水》.刊期不詳.馬盛輝存稿。註23.見南洋商報副刊專欄《文學觀點》之《沒有背景的文字──古典文學教育的盲點》.刊期不詳.馬盛輝存稿。註24.見南洋商報副刊專欄《文學咖啡座》之《給他們一點故事》.刊期不詳.馬盛輝存稿。註25.見南洋商報副刊專欄《文學咖啡座》之《給他們一點故事》.刊期不詳.馬盛輝存稿。註26.取自馬盛輝小說集《讚美一座城市》.第117至118頁.1994年馬盛輝自資出版。註27.取自馬盛輝在筆者為撰寫此篇文章而所進行的訪談內容。註28.取自馬盛輝小說集《讚美一座城市》之附錄〈小說的對白〉.第118頁.1994年馬盛輝自資出版。註29.取自馬盛輝在筆者為撰寫此篇文章而所進行的訪談內容。註30.取自馬盛輝在筆者為撰寫此篇文章而所進行的訪談內容。註31.取自青梳小站系列11《城市寓言》的人物訪談.第36頁.青梳小站1990年9月10日出版。
參考書目《三人行》何暐義、馬盛輝、釋繼程合著.十方文庫出版.1990年12月。《輕煙,是一種美麗的嘆息》馬盛輝著.自資出版.1990。《青草巷》馬盛輝著.自資出版.1992。《孩子說》馬盛輝著.自資出版.1993。《讚美一座城市》馬盛輝著.自資出版.1994。《向虛無致敬》馬盛輝著.自資出版.1995。青梳小站系列11《城市寓言》.青梳小站出版.1990年9月10日。《西方現代派文學評述》.林驤華編著.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1987年5月。
參考文章《阿達》.李振輝著.光明日報文藝版.1997年4月4日。《簡單人語》.馬盛輝著.光明日報小說版.2000年。《孤獨萬歲》.馬盛輝著.光明日報小說版.2001年。馬大中文系刊物人物專訪.李潔翎撰寫.馬盛輝提供資料。馬盛輝提供專欄文稿《雙管獵鎗》、《不工作室》、《東寫西讀》、《書適自在》、《文學咖啡座》、《文學觀點》資料。
附錄馬盛輝,出生於檳城的六字輩,畢業於檳城理科大學人文教育系,目前在檳城恆毅中學擔任教員。大學期間曾多次獲得全國大專文學詩歌及小說組等獎項,並於大學後期與理大文友成立《青線詩坊》,其作品散見於各報章及文藝刊物。與友人何暐義、釋繼程合著的詩集是《三人行》(1990)。個人著作有:散文集《輕煙,是一種美麗的嘆息》(1990)、《青草巷》(1992)、《孩子說》(1993),小說集《讚美一座城市》(1994)和《向虛無致敬》(1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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